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阖宫宴席那日,皇帝告诉我沈宴失踪了,终是不能兑现嫁他的诺言。于是我决定报仇。
1
从记事起,我就在晏国皇后身边服侍。那时候年纪小,去哪儿都跟着嬷嬷。
她是皇后的乳母,待人极温厚,从不舍得让我做重活。
平日里只是捻些花瓣做茶或者跟着大些的宫女去湖中收集荷叶上的露水,更多时候陪在她身边便好。
皇后娘娘无子,兴致来了就赏我几枚糕来吃。嬷嬷在一旁提醒那是皇上所赐,娘娘如此会伤了陛下的心。
“当真有心吗?”皇后对着铜镜抚着鬓角,“若不是因为我兄长手中的权力,后位早就是良妃的吧?”
这话漫不经心,却惊得嬷嬷扑通跪了下来:“奴婢万死!娘娘切莫再对圣上大不敬……”
皇后美目流出一丝轻慢冷寂,抬手摸了摸我的发顶:“愿君对镜绾青丝,唯盼拈花系乌发。囡儿长大了,该有个名字,叫长绾可好。”
听娘娘如此说,我一口把甜糕塞在嘴里,咯咯笑着拍手谢恩。
那晚躺在嬷嬷温暖的被窝里,我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娘娘着实喜欢‘长’这字儿吗?前几日还命人把咱凤仪宫改名长门宫呢。”
“囡儿你记得,这话出了院子可不许说。”嬷嬷一把捂住我的嘴,起身吹了油灯忙道“快睡吧”。
我甜甜睡去,直到很久以后我在沈宴的书房看到汉武帝的陈皇后的《长门赋》,才恍然明白长门草木间疯长的是帝王凉薄的情意,陈阿娇将幽怨写在绢帛上,凄凄戚戚……
说到与沈宴遇见也很偶然,他是于晏国北境的一个荒草堆捡到我的。
自从皇上彻底疏远娘娘以后,日子淡然安逸。
长门宫虽冷清,但依然是皇后该有的吃穿用度。只是娘娘的身体远不如前,时时用药喂着也还是整夜咳不停。这事急得嬷嬷难眠。想到幼时若不是娘娘宽容,必不会留我这样的女童在宫中,我打心里感恩,也跟着嬷嬷一起哭。
一天太医们无意中说起北境无忧谷的千年人参能治皇后的病,碍于皇上并未对此事表态,便无人敢提去寻参的事。我却对此上了心,连着几日缠着宫中小太监找地图查路线记在纸上,计划着一定要出宫去寻药。
几天以后是后妃们采办出宫的日子,我给嬷嬷留了封信,随即背着干粮藏在预备装布匹的箱子里离开皇宫。
那时我不过十四岁,从不曾尝过风餐露宿的滋味,吃干粮饮泉水走了几天,心中时常骂男人无情,圣上分明是不想给娘娘治病,否则怎逼得我偷偷做这差事?彼时的我天真得很,未曾思及他们为何恩断义绝。
踉踉跄跄一路行来,爬上最后一座山顶极目远望终于看到北境城门。许是我高兴过了头,刚拍手笑了声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恍惚中杂草腥气的土味儿呛了我一嘴,又似有人提着腰将我揽上马背,同时驱走一身寒凉。
我是被烟熏醒的,发现自己躺在柴火堆里,后背硌得生疼。
屋里响着噼啪的烧火声,抬头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蹲着煮饭,浓呛的烟气也未掩住他晶亮的眼睛。
听见响动他扭头看过来:“醒了?”他蹙眉见我神色惊恐,顺手扔来个烤红薯。我跟他确认此地已是北境,才安心看向红薯。
奔波数日的我见了热乎食物肚子就叫唤起来。磕了磕红薯上的土,顾不得烫三两口便下了肚,噎得直拍胸口。此时一瓢水递到我眼前,他扯唇嘲笑我吃相不雅。
“你若饿了几日,也不一定比我好看。之前在娘娘……在娘身边,我是大家闺秀。”话毕我心狂跳,差点就说漏了嘴,便敷衍问:“是你救了我?”
看着我脸红,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还未见过从猪窝里出来的闺秀。”说着仰了仰下巴示意我照照水瓢。
依言凑过去,瓢里映出一张灰扑扑的脸,发髻上还扎着几根杂草。
我惊得一脚将水瓢踹向一边,一瓢水顷刻洒出来,正好泼向推门而入的人。那人利落地一掌劈碎了飞过来的瓢,旋即跨步闪身,只溅湿了袍角。
少年一见他,忙起身行礼,口中唤着公子。男子清淡地扫了我一眼,才对少年道:“主子到了。”
2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沈宴,烤红薯的少年是他的随从阿七。
我被安排在一个独门小院中睡了几日,期间阿七似乎来送过吃食顺便伸手捅捅我,探究着为何闺秀睡觉还会淌口水。奈何我实在疲惫,翻身掖掖被子并不理会。
几日后,我终于被窗外的叽喳鸟鸣唤醒,打哈欠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恍惚睁眼时却见沈宴背手立在榻前,先前探索的目光此刻聚焦于我“舒展”的姿态,打了一半的哈欠瞬时止住,我就咧咧地张着嘴四仰八叉地与他对视。
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身咳了两声,眉宇轻皱似厌恶这笑与自己的内敛不搭调。
我瞧着他英气俊朗的脸,“你身上有药味儿?”
他循话抬袖闻了闻,“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独自在山林里?”
“我听说北境有全国最好的药材可以治阿娘的病,就独自来寻。”
“怎能寻到?”
“日日找,年年找,总能寻到。”
此时阿七端药进来,我才知道自己中了密林中一种瘴气,阿七说这药是公子沈宴亲自调制的。我已喝了几日,身体大好。
阿七说这院子是公子别府,平日里只有一名管家和一个丫鬟伺候,前日里丫鬟嫁了人,府中缺做事的,问我要不要留下。
我满口答应,至少可以安心留在北境。阿七还嘱咐平日里不要多嘴,不该问的不要问。
沈宴并不日日来此,贵公子必还有更要紧的事。我却常盼着见面。他那身姿不似宫里步履虚浮的皇子们,也与勇莽武将不同,而是英气里透着清贵。
我算着他来别府的日子,采了桂花熬成甜汤,拽着他去院子里一棵硕大的桃树下品尝,“谢谢公子救了我。阿七说是你将我捞上马背带回北境的。”
“这味道似曾相识。”他尝了一口,神色温柔似想起了一些事。
见他爱吃,我很满足,“若喜欢,我常做给你。”
从那以后他来别府的日子多了起来,每次一进门就闹着要喝桂花甜汤。于是我采集了许多桂花用蜜糖腌制好,喝的时候只需熬上一盅山泉水再添一勺桂花便好了。有时候他神色疲倦,一碗汤下肚竟神清气爽。
我在沈宴心情好的时候会打听无忧山参的事,他凛着面色警告那稀有药材极难得,无忧山是皇帝的行宫所在,有重兵把守,旁人根本不得靠近。
这话让我有些丧气,抱膝坐在地上垂着眼。
他见了不禁笑起来,“小丫头,那桂花甜汤是皇后娘娘最爱之物,只有她身边的人才会做得原汁原味。这阵子我听说娘娘病重需要山参,可惜圣上并不在意,那参若非陛下御允旁人皆不可用。百姓家的丫头怎会知道山参?你是皇后身边的人?”
我蓦地起身惊道:“你以前也是皇族?”
“现在也是。”他很坦诚。
“从未听闻李姓皇室有姓沈的亲戚。”
他听了我的话,神色暗了一下,“是最见不得天日的宫里人。”
3
多年后我回宫见驾时听闻沈宴不见踪影,惊怒地望着高高在上与他有着相同面庞的新帝,还是会想起当时他说自己是最见不得天日的。
我锦衣华服端坐殿堂上,他却在不知所踪,而新帝李羿风姿绰约地宴邀群臣,全然不记得曾有沈宴这个人……
思绪又飘回那年北境上元节。
禁不住坊间传言诱惑,我跑到城楼下看美男子——
听说每年这日皇上的异母弟弟北境燕王李羿都会在城楼与民同乐,这一日也是城内女子们最快乐的几个时辰,只因能远远望一眼晏国最俊朗的男子。
我心中正盘桓着有谁能俊过沈宴,就听一阵骚动后人们纷纷望向刚刚登楼的燕王。
他头戴玉冠,着青色蟒袍,长身玉立,面若……沈宴。我当时一惊,又抬手遮光踮起脚尖想看得清楚。无奈人头攒动如潮水挤得我站立不稳,一些女子已发出喜悦赞叹之声……
就在此时,城门下几道暗影掠过,随着暮色暗沉灯火渐起没入人群中。那敏捷身手我在宫中曾见过,皆出自暗卫。光影交错间我忽然醒悟,对着城楼上的人放声喊“小心”!侍卫们立刻警惕地利刃出鞘,燕王扫了一眼人群似在找是谁喊话。
电光火石之间,冷箭飞向城楼射中兵士,血溅当场时人们炸了锅般四散奔逃,我一边跑着一边回头见燕王捂住手臂被侍卫扶了进去……
回到别院我什么都没对管家说,瑟瑟躲入房中。脑中纷乱着沈宴和李羿的关系,又盼着那熟悉的身影不是他。是夜月色笼窗,阿七急匆匆赶来叫我带着糖桂花随他走。
我们从一座深宅阔院的侧门进到间烛火幽暗的卧房,内里陈设讲究,颇有皇家风范。榻边支着一盏小炉,我抬手掀开布帘,唇色苍白的男人一声不吭地捂着臂上的浸了血的纱布。
我回头用口型问阿七:“沈宴?”他点了点头,指着小炉说公子服药也睡不安稳,呓着要吃桂花汤。
我记得那日空气中飘着甜味儿,沈宴吃了汤沉沉睡去,他梦中的一句话让我心头一颤。
阿七要我留下照料公子,我好奇偌大的府邸连个丫头都没有吗?这疑问在他痊愈后解开。那日他半躺着望窗外新抽的嫩叶,面容平淡:“我是燕王李羿的替身,就是传说中的‘影子’,与民同乐的戏码都是我在做。”
“所以你在这暗室里不得出门?”我叹。
“燕王要秘密离开北境很久,这段日子我就是他。”沈宴浮现几许柔软,“绾儿,你也随我留在王府吧。”
4
我在晏国皇宫常于惊醒后怀念与沈宴在北境王府的时光。作为影子他不需处理*事,又要疏远王府众人隐瞒真实身份,于是只让阿七和我常在身边。我们策马驰骋在茫茫草原,在阴山密林里捕野兔烤来吃,沁凉的河水没过脚踝鱼儿穿梭而过。
也许我是在那时喜欢上沈宴的,抑或是他救下我日日暖汤热药照料时。他开怀我便快乐,他忧愁我也难过。我只想早日找到山参治好皇后,然后便回来北境长久陪着他。
他带我外出时很多次经过无忧山口,我时时留意记下路线。趁他夜深熟睡,我换了衣服偷偷溜出去想躲过看守进山寻参。
来到山脚下冷风阵阵守卫森严,我缓步欲抄小路绕上去,却差点摔了一跤。兵士们被响动惊到,举着火把涌过来,眼瞅着要被发现。黑暗中一个人忽然立在我身边,声音分明是沈宴:“摔疼了没?”
几个兵士借着火把看清来人,忙抱拳施礼喊着王爷。目光却探究在我身上。
沈宴见状一把将我拉入怀中:“本王送去给王妃的何首乌也依样给你备了,做什么耍小性子要自己上山挖?仗着本王宠你,都忘了做妾的本分。”他唇边溢出玩味的笑,冲我眨了眨眼睛,“娘子,勿要再闹,随我回府吧。”
几句话和着他的体温搅得我神*俱散,只嗯了两声便被他牵着手上马离去。那一群兵士只当看了场情爱闹剧,恭送王爷的话都少了几分严肃带着笑意。
那日沈宴将我关在别院让管家看着,发脾气说我不该擅自行动,我哭诉不想娘娘重病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见我泪眼婆娑,他沉吟:“十日内必将药送到你手上。”
目送他急步离开,我如坠雾中,欣喜于他担忧我遇险,又失落着他好像不在意称呼我做娘子。
到了约定的日子,阿七拿着山参塞给我。见他面色幽怨,我迟疑:“公子怎么没来?”
阿七揉了揉鼻子,冷哼一声:“公子不让说,我偏觉着不值得。他用内力伤了自己心脉,从宫里请了御医来才说要无忧山的参才医得好,陛下竟难得允了。你说他为此事险些搭上半条命值是不值?”
我为他的情意哭了很久,求阿七带我回府,肿着眼睛伏在沈宴榻前骂他痴傻。虚弱的人抬手捏捏我下巴:“我这蝼蚁若没了,他们会再找许多个……可这世间却只有一个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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